光辉女神之名,如今已经知者寥寥。之前光辉神教在王都焰心城活动,也只是被含糊地称作“异教徒”。但鲁佩从前有幸从某座古墓中的残破古籍中了解过光辉神教,于是即刻便反应过来——这正是光辉女神的姓氏。
鲁佩反问:“光辉?我记得这是那位女神的姓氏。”尽管精灵并不信仰神明,也知道神明的姓氏不是寻常人能够冠以。
伊昂娜也露出了有些惊讶的神情,好像没想到有人还记得光辉女神的名讳。而后她微笑着,温和地回答:“是啊。我一出生,就被冠以了‘光辉’的姓氏。嗯……因为我和女神长得很像吧?特别是这双眼睛。”
实际上,在睁开眼看到鲁佩的瞬间,伊昂娜甚至对这个熟悉而陌生的人生出了怀疑之心——但下一刻,鼓动的心脏却诚实地告诉她,她的确是爱着面前这位精灵的。人为的欺骗不可能凭空捏造出这样的恋慕之心,于是伊昂娜也安心地将这份怀疑暂且放下了。对于鲁佩的疑问,她也坦然回答了。
“嗯。”鲁佩应了一声,没有发表意见。她粗略地看了一眼原本伤口所在之处,那里的皮肤一片光滑,已经全然愈合,甚至原本的血迹都已经消失无踪。
她松了一口气。
之前的动摇之色已经从鲁佩的脸上一扫而空,只剩下冷凝的棱角。她将公主小心抱起,让伊昂娜往里贴一贴,示意自己要继续往前走。
伊昂娜顺着鲁佩的意往她怀里钻了钻,精灵的体温比人类更低,此刻却也染上了伊昂娜的体温。伊昂娜伸手捻着鲁佩滑落的白色长发,疑惑地问她:“我们要去哪里?”
“叁溪镇东边的河,公主殿下。”
“谁是公主殿下?”
“您是公主殿下。”
伊昂娜看起来有些吃惊。她说:“可我不是什么公主啊。我也没法做公主。”
鲁佩没有询问缘由。沉默了一会儿,她才低声说:“那就不做公主了。”
“我当然不做公主。我是……”
鲁佩却忽然打断她:“什么也不做,只做安德莉娅。”
伊昂娜轻轻笑了。她温柔地,理所当然地回答:“可那怎么行啊?”
她眨了眨眼。她的眼睛比往常更清亮,含着干净的笑意,但平静温和的姿态并没有半分改变。她只是失去了大半记忆,可并没有丧失理智,连思考方式也一如从前。
“不做公主,那是当然的。但人不能什么也不做。如果什么也不做,那我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。”
鲁佩问:“那公主想做什么?”
伊昂娜没有半分犹豫,坦然回答:“我其实是无所谓做什么的。只要能拯救更多人,我觉得都好……不。哪怕只能拯救一个人,那也不算空耗此生。若是我在世上,不被任何人需要,我才会难过。”
精灵并不能理解人类口中的话语。她生来孑然一身,既无信仰,也无血缘羁绊,族群牵挂。对于人类的心思,一时无法参透。
她见过许多人类。人类这种生物总是喜欢群聚而居,却又彼此纷争不断;执着于各种各样的虚妄,追求着内心的信仰、眷恋、执念。她曾想,若是人类能将这一切都摒弃,想必能够活得更加轻松。
但如果人类没有了所谓的“信念”,却如同丢失了自己的灵魂,变成了浑浑噩噩的空虚躯壳,再也看不见异于他人的辉光,就此沦为凡庸的复制品。
于是鲁佩陷入沉默。她仍然不能理解,但也不会去劝诫。
伊昂娜顿了顿,却忽然疑惑起来:“难道我从来没有和你说过这些?”
鲁佩答非所问:“就算因此失去自由,一直被困在一个地方,也愿意吗?”
伊昂娜歪了歪头,回答的语气轻描淡写:“那是没关系的。”
一个人发挥自身功用的方式是非常多的。即使永远只能困于某地,但只要能够在这世间带来哪怕一点光辉,失去自由反而是所有牺牲中最无关紧要的事情。
鲁佩说:“我明白了。”
伊昂娜没有再说话,只是疑惑地仰头打量着精灵。她从这简短的对话中察觉出了异样的距离感与不和谐感,原本被她按捺下去的怀疑又开始生根发芽。但当她的目光扫过精灵英气的眉眼之时,从未有过的甜蜜心绪却在心脏间迅速膨胀,几乎要弥漫而出。仿佛腻人的麦芽糖在阳光下融化成了液态,黏糊糊地包裹住了整颗心脏,没有留下任何空隙思考除了面前这个人以外的任何事。
好喜欢她啊。甜腻的情绪在蔓延。
心脏不自然地脉动,异样的红晕漫上脸颊。
无法思考了——
伊昂娜闭上眼,丛生的疑窦消弭在浓烈的爱恋之中。
在之后几日,出于各种考虑,鲁佩谨慎地饶了远路,从各种人极罕见之处穿行,每到夜间便寻找隐蔽之所歇息——有时是山洞,有时是供游猎之人歇脚的林中小屋。好在,伊昂娜与鲁佩再也没有遇上任何异常。
鲁佩在十一月十八日抵达了叁溪镇附近的森林,并且在林中一处小屋暂时停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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