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硬的花纹渗着暗红色的血,像是盘柱的龙,血淋淋地与他对峙。
衬衫的碎屑已经沾在伤口里一段时间了,方宸不敢撕开,怕扯破伤口造成二次伤害。
可就算隔着两侧布料,他也能通过那一层一层暗红血迹推测出刀口的深度。
方宸缓缓地抱着温凉。
而那人在发抖。
方宸很确定,温凉已经切断五感了,可他的身体竟还是会不自觉地发颤。
这该,有多疼啊。
方宸睫毛几乎不可见地颤抖着,他扶着温凉的身体,试图蹲在那人面前,想要将他背起来。
那双手却熟练地盘在了方宸的颈前,虚虚地绕了绕。
温凉的下颌搭在方宸的肩上,虚弱又断断续续的吐息打在方宸的侧颈:“咳嘶”
“你怎么醒了?!”
方宸一惊,格外小心地扶着温凉的手臂,在咫尺近距,将温凉的表情脸色看了一遍又一遍,生怕错过那人的任何一个表情。
温凉没说话,只是抓着方宸的手腕,慢慢地笑了笑。
他的睫毛在月色下晕着流光,瞳仁间所有的暗红都消散于纯粹的墨色,没有疯狂和偏执,很温和、很迷人。
一贯冷静的方宸,此刻的大脑像是塞满浸了水的棉花,沉甸甸地堵在一起。
他喉结上下滑动,似有无数话想说,可最后,只垂下了头,右手牢牢地抓着温凉的腰,呼吸急促,声音嘶哑地说道:“对不起。”
“插我刀的咳又不是你”
温凉无力地倒在方宸的肩上,脸色几近透明,勉强说出几句话来,全是带着颤音的气声,刚才勉力支撑的精神逐渐懈怠。
他埋在方宸侧颈,藏起了痛苦的表情,难以压住起伏的胸膛,急促的心跳依着衬衫便直接印在了方宸的心口。
方宸双手剧烈发颤,一只手扶着温凉的腿窝,另一只手环着他的腰,竟是将温凉打横抱了起来。
压在肩胛骨上的匕首因为变换姿势而渗出了血迹,滚烫地沁入肌肤。
方宸险些脱手。
他咬着牙,将温凉向自己的肩上抱了抱,尽量不让自己勒到温凉的伤口。
“呼”
温凉的呼吸滚烫,身体的温度也高得吓人,双手却是冰着的,方宸脚步走得越来越急,像是埋头狂奔的一只月下野狼。
温凉含混不清地说了句什么话,方宸连忙以侧耳贴近温凉的唇畔。
可蓦地,耳廓落了一个极柔软的吻。
克制而温柔,带着安抚宽慰,温和地落了下来,像是漫不经心的春风,毫不费力地拂过冬日僵冷的枝条。
“你放心我死不了。这种程度的伤不到一周就会好。所以咳咳”
温凉甚至以为他的小狐狸要哭了。
因为那永远狡黠高冷的眼睛里,浸了一层悔恨的水光,眼角也红了,看着怪可爱的。
温凉抬手,抹了抹方宸眼角软乎乎的红痕,勉强将断的一口气重新接了上去:“干什么要哭啊?”
方宸咬紧牙关,不说话,埋头赶路。
速度和平稳不可得兼,颠簸让温凉极轻地闷哼了一声,方宸放缓脚步,可又担心,按照这样流血的速度,等到了医务室,温凉就要变成一具干尸了。
方宸担心地看向温凉。
那人懒洋洋地掀了半只眼睛看他,脸上染着病态的红晕,憔悴又疲倦,唇色淡得快没了。
“怎么不晕?晕过去,至少不会觉得那么疼。”
“想看你。”
三个字说得很稳,毫不迟疑。
温凉有无数个理由推拒方宸。
他过去未知的经历、分裂的人格、随时随地都会暴走的核心,这些都是一颗颗定/时炸/弹,害人害己。
他无法给方宸承诺,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护住方宸。
而缺失的记忆导致的那些迟疑,对于无比骄傲的方宸来说,是最大的伤害。
温凉知道,他早就该离开,离所有人远远的。
可,看着方宸红着的眼眶,他忽然就舍不得走了。
“温凉!”
方宸见温凉出神,焦急地唤着他的名字。
温凉散着的视线重新聚焦,嘴唇勾了勾。
“我咳咳”
到底还是太过虚弱,只说了一个字就疼得冷汗往下掉。温凉不敢用力发声,只用口型说了自己‘不会死’之类的鬼话,方宸终于按捺不住,换作单手搂着温凉过肩,另一只手,搁在温凉的嘴边,堵住了他的鬼话连篇。
“就算你不容易死,但你会疼!你少废话,要么切断五感晕倒,要么,咬我。”
凶巴巴的小狼,露出了想要咬人的姿态。
压迫感十足,全是关心则乱。
温凉半张脸被方宸的手遮住,露出那双桃花似的眼睛,眼尾微微弯了一下。
不按照套路出牌的温美人,在方宸给的极限命题里,选了第三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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