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去找,奉御……我要一碗药,调动我现在所有的精力,生出这个孩子!”
“阿姊!”盛姿的声音里带上哭腔。
“去吧,如果他能活下来,你就给他取个名字,把他养大……还有翛儿,我不在乎他将来是什么,只要他……快乐平安、就好,自自由由地,就很好。”赖柔虚弱得每说一句都要喘上一口气。
盛姿哭得说不出来话,赖柔略略起身,大力地攥紧她:“答应我,答应我阿姿!”
她疯狂点头:“我答应你我答应你!我会好好对他,我会把最好的给他,阿姊!”
赖柔脱力躺回去,虚弱至极:“去吧,药估计熬好了,你出去吧。”说完,她闭上眼,不再说话,保存体力。
盛姿轻轻松开握住赖柔的手,她紧咬着唇支撑着身体站起来,走到外面。
“奉御,你带人进去吧,阿姊……阿姊要尽力一搏,生下那个孩子。”
盛姿让开路,略一抬头,就看见了银亮若刺的圆月,她轻声道:“就叫‘安’,那孩子若是能生下来,就叫‘启安’。”
启斐走过来抱住她,盛姿没有推开,她太累了,膝盖虚软,喘不上气,脚步似有千斤。
她现在才开始意识到死别那种撕心裂肺的痛。
从现在开始,到她去世,她永远、将只能于梦中见到阿姊。
原来极度在意的人离别时,是这样痛彻心扉。这还只是第一夜,她冥冥中知道,未来的无数个夜晚,当时间把思念累积,每一次情绪爆发都将是切骨的哀痛。
当年雨珊和桑邈,就是这样过来的吗?想起曾经的人,盛姿心痛到不能呼吸,力竭得根本走不动路,脚一软,摔坐过去,居然都没力气起来,启斐赶紧去扶她,才发现她晕了过去。
启斐轻呼一口气,或许此时昏过去,对盛姿而言并不是一个太坏的事情。
赖柔是个什么样的人呢?
她三四岁时母亲便去世,赖侍郎一直也没再续弦,府中虽然也有妾室,但赖侍郎并不让她们照顾嫡女,赖柔平时都是府中乳母照顾。
赖侍郎公事繁忙,到了五岁,府中其他女孩都开始学起识字女红,她却因为身边人疏忽而耽搁了,还是后来祖母把她接到自己身边教养,这才开始和其他世家女子一般学习各项。
换作其他丧母又被父亲疏忽的孩子,也许要么娇纵外横要么胆怯懦弱,然而赖柔并不是一个会因为环境而改变自己的人。
她是从不肯自弃的人,从几岁时到后来皆是如此。
虽然开蒙晚,但赖柔聪慧细致学得极快,等到了和兴帝给两位公主选伴读的时候,赖柔已经是京城中品行才学都小有名气的娘子了。
盛姿认识赖柔十年,她从不在任何不利处境中抱怨,似乎天性论在她身上,得到了最好的印证。
相比起疼惜更多的兰湖,赖柔才是盛姿更可以偶尔相诉心绪的人。
她总是愿意细致地听,轻声慢语地抚平人心中的焦躁,如水一般,温润包容,又蕴藏力量。
这样的人,从不让别人操心太多,甚至连早产出血时,还和自己身边人简单交代丧仪如何处事,以免他人无令难为。
盛姿听桂枝说起前几个月赖柔便心中不安,时常吩咐她们万一真有不测,六尚怎样各司其职时,几度抱起身边启安泣不成声。
若非她闭门拒客,阿姊何以如此劳心劳神,若非阿姊相护,她如何在这几月安稳度日。
盛姿摸了摸启安皱巴巴的小脸,这是个小公主。
因为早产,长得那样弱,还不足两掌大。盛姿给她取这样简单直白的名字,希望她可以平安长大,不再如她阿娘一般懂事,而是随心顺意,光华耀目。
赖柔丧期过了三月的时候,百官开始提起立后之事。
毫无疑问,赖柔的去世引起了很多人的不安。
新出了英国公的赖氏再次呈现没落之势。新一代的子弟尚未成长起来,老一辈在朝者却已经青黄不接,而唯一的依仗又新丧。
就算是有两个孩子,但毕竟年幼,在新生儿存活率不高的时候,能否长大成人尚未可知,尤其皇帝又偏宠惠妃,两个孩子就算长大了前途如何亦是未知。
赖氏出的皇后其实是一枚很好制衡朝廷的棋子。
英国公兵部出身,年轻时也打过几次小仗,虽然在军中略有些地位,但也不多。其人寡默固执,颇有风骨,虽然不能讨得上位者喜欢,却也是比较信任的。
赖氏是快没落的百年世家了,这样的家族出了皇后,既不会给寒门新贵太大压力,又不会让世家们过分得意失了分寸,能让很多人安心。
如今失了这颗制衡的棋子,自然也勾起了很多人想要浑水摸鱼的心思。
有些朝臣不知如何地权衡利弊之后,居然还推荐盛姿继立为新后,这样的人虽然不是很多,但在数股不同意见势力之间亦不算微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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奉御,正五品下,尚药局最高上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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